沒什麼放不下的,庸庸碌碌就是一生了

文:馮美霞

走过五十余年的光阴,竟再次遇见大不幸——2019

冠病病毒大瘟疫。五百多个惶恐不安的日子,天天祈盼走到疫情的尽头,就好比总是希望照顾阿姐的日夜,可以有终结的一天。从勤洗手,戴口罩,保持安全距离到接种疫苗,都努力做好做满。喂养教育阿姐也是如此,步步依照育儿宝典,没一刻松懈,却也是一天比一天糟,一天比一天无力。但强颜欢笑才附合世俗的眼光呐,负面情绪怎可能找出口,活着就必须充满正能量。就算任何一天都可能小命不保,但遗书嘛,写了还是大逆不道吧。逮到“生命留书”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,当然要尽情发挥咯。我死了以后就火化成灰吧,如果是死在疫情当下,那更好了,可以不办丧礼,免俗又不带财伤神。骨灰就洒在屋后的长红木下,让儿子事业长红,也能永保那棵长红木年年月月冒出殷红的嫩芽,天天像在日本度假,在热带过着天凉的秋天。我也可以继续陪着你们看电视听歌聊天啊,太棒了!人终归是要死的,我自然希望走在老爸前头,因为就算死别,冷漠的他,也不会有太久的伤恸,这点我可有把握了,所谓的鹣鲽情深,这时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呢。我死了,老爸就能自我放生了,可以大口吃肥肉,不用天天运动,早睡,更不须喝足两大瓶白开水,就看他横行到几时吧。自由自在的日子多好啊!老爸肯定是这么想的,嘿嘿!

阿姐可以理解的死亡,就是不见了,就好像我扔掉她的旧衣物,闹了一两天也就过去,无谓的安抚说明,只会引发她号啕大哭,无须多言。但是,如果我把她留下给你们,会是可怕的大灾难吧。没了我这个传译人,谁知道她要说什么,要吃什么不吃什么,穿什么不穿什么?还有谁能帮她擦屁股,换卫生棉呢?所以,要嘛就是我先送走了她再走,(但这半点不由人啊,只有老天能说了算)要嘛就我死后把她送到安养中心,这点你们倒得听我的。毕竟她还是比较能遵循外人的规矩,吃定家里人,甭管他人说三道四,他们都没资格说话,只有老妈这个长期照护者才理解当中的弯弯曲曲。你们无须挣扎,只有这样处理,才能各自舒适地关照彼此,只要假日常探望,偶尔带她出游,别忘记她就好。你们唯一当做的,就是找一家可靠的中心让她安居。至于儿子,实在没什么好操心的,既聪明又有能力,要成家也难不倒他,不成家也将会是个钻石王老五,会把自己照顾好,对吧?儿子是老妈这辈子最感谢的人,谢谢你生在我们家,谢谢你不用我多费心力,就把你养成自信、独立又可以依靠的大树。给了老妈在阿姐身上用尽洪荒之力也得不

到的成就感!老爸舍不得的,你眼也不眨,统统送了,你就是一个宠妈的宝。虽然没有贴心的言语,却一直是个实际的行动派。谢谢你让我感受到我并不是一个失败的妈妈!想想,实在是没什么放不下的,庸庸碌碌就是一生了。

生命留“書”,我的書都拜託你們了

文:洪偉健

突如其来的冠病病毒扰乱了大家平静的生活,每天让人提心吊胆的感染数据,报纸上刊登各个地方的家破人亡悲剧,锥心之痛让我不得不反思自己的人生。全国封锁时,大部分的时间我都与家人待在家里,做好一个良好公民该尽的责任。在这煎熬的时段里,陪伴我一家的就是一橱又一橱的书籍。屋子不大,除了厕所与厨房,任何角落都可看到书本。从小孩的小书柜到大人的大书橱,不知不觉家里竟然累积了13个藏书处,而大部分书橱的主人就是我。畅游在书海是我的快乐,一个悠闲的午后,一杯温热的咖啡,放下手头的工作,浸泡在书的世界里,尽情翱翔在知识的天空,那是说不尽的幸福。

正所谓:“好在适度,误在失度,坏在过度。”

在瘟疫来袭后,我让自己的思绪沉淀,惊觉自己在搜集书籍的道路上,可是犯了佛教的三毒。首先,贪;可以用“饥不择食”来形容我对书籍的重度渴望,从历史、天文、地理、美学、哲学、心理学、诗词、经济、小说等,我无一不收,还贪得无厌地越要越多。其次,嗔;我常因为收集不到自己喜欢的书籍而大发脾气,甚至会怨恨为何没有更大的屋子来装下我多不胜数的书籍,常让自己不开心。最后,痴;喜欢看书并不一定要真的拥有那本书,而我却一昧产生错误的认知进而导致自己迷失在固执里,把大部分的薪水都挥霍在买书、藏书上。如今面对满屋子堆积如山的书籍,我觉得是时候在自己“尘归尘,土归土”之前,好好地给我的家人处理好这“书的难题”,毕竟并非每个人都像我如此痴迷藏书。我也知道如果我有天突然意外离开这个世界,这些书将成为家人无法摆脱的梦魇,甚至是大灾难。我可不想家人每天一回到家,看到四周都是书籍而“睹物思人”,陷入伤心的无限循环,再次狠狠地二次伤害家人。于是,借着这个“生命留书”的平台,我要给自己和家人做个简单的交代。

第一,

当我突然离开了,若家人想要保留我的书籍作为对我的思念之物,我只允许他们各自保留5本他们最喜欢的书本。身为一个孩子,丈夫和父亲,我实在不忍心因为我的意外离世,大家对我有很深的不舍,尤其是在看到我收藏的书籍时。我不想它们成为大家日后继续好好生活的羁绊,所以就不要家人保留太多有关我的遗物。我更希望家人在一个惬意的下午,手捧着自己保留的5本书本,回想起曾经有那么的一个我来过这世界。

第二,

我已经委托了两位大学的同窗好友——王修捷和洪文杰,在我离开后前来帮我整理和分配我的藏书。我大学是念中文系的,因为对中文的热爱和工作所需,所以至今收藏了不少学术书籍、论文和工具书,他俩可以把这些书都捐给我们的大学——拉曼大学。滴水之恩,当涌泉相报;感恩大学的悉心栽培,才会有今天当了中学华文老师的我。我希望所捐出去的书籍能给大学的学弟学妹尽一点绵力,用心念好中文系,以后继续为后辈发扬中华文化。

第三,

我的藏书中不乏小说、散文与诗歌集,还有不少富有教育性质的漫画,我也委托了一位家乡的发小——黄瑞康,让他把这批书籍捐赠给我们的母校:群益小学和玻璃市中学。我始终相信,书本静静地躺在书橱里也就失去了书本真正的意义,只有到了莘莘学子的手里,它才能体现出最大的价值。最后,我希望能把最后的“一本书”捐出去,而那本书就是我。我愿把遗体让医学学生当模拟手术训练。

本着“人身就是一副臭皮囊”,但若这躯体能让这些未来的医生更好掌握知识与技巧,以后为国家贡献,我觉得一切都是值了。

生命留书,我也把我的书交给了他们,感恩。